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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 山中野合

 

山鬼更觉无语,头也不回地要回屋避雨。“此事莫做理会,于你无益”

季向秋却是不动,望着门缝一言不发。外侧声音停下,四周独有风雨呼声。

“山鬼”,少年忽喊:“师父说我年幼不知人间疾苦,只是真是我年幼懵懂还是因我无心向善,蒙眼自欺?”

少年问得认真,问得虔诚,问到叫人发笑。

山鬼冷哼:“你不过自视清高”,话落也觉自己阻拦乃是多管闲事,于是万般随他的指尖轻扬,直叫院门打开。

季向秋看清屋外站的是个身着银灰粗布、紧袖常服的青年男子,身材高大魁梧,长发用一褐色木簪高束成髻,五官俊朗含英,双目有神,无异常人,难有将其与方才穿门之手联及。

季向秋扭头看山鬼,却见他已转身回屋,懒有再理。

男子侧身手指村南,面无表情:“那……救……”

亏得少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,心怀善意乃不知人间险恶,全然不顾男子是人是鬼,言语是真是假,走前还不忘带走屋中药箱。

村路湿滑泥泞,鞋袜半湿,寒冷至极,好在落雨时日无人劳作,避免路遇谁人,遭来猜问。

眼见男子引他到一山脚下的小庙,季向秋想起什么:“前几日村中闹鬼可是你所为?”

“是……只……你……见……”

寻他之由原是除去那几个被吓坏的孩童,并无村人能见他。

少年身影单薄,至庙中已是冷得发抖。见祭台后躺有一人,顿觉心跳加快,身子发热,同时睁着眼说不出话。

那人身盖庙中挂布取暖,面色苍白,神情痛苦,左身血迹渗至布外,干红醒目,再看才见布下左臂空荡,旁侧还有一把无鞘带血的凌凌长剑。

他虽随师父行医数年,可见的多为伤寒内乱之疾,况且皆有师父同行,何时独身见此触目惊心画面。扭头是男子已不知何时消失,四下无人,耳侧独有男子痛苦呻吟,轻缓如雷,直贯心口。

少年才有知晓山鬼所言是为何意。

一番挣扎下终于伸手去掀染血挂布——虽对布下模样心知肚明,手指却仍止不住地发抖——左臂伤肉定败坏黏连残衣,腐臭露骨。

眼见布掀现底,忽然眼前一黑,有刺肤凉意覆在眼前,遮掩难视。

“此事并非容易,难有交与你”

季向秋一愣,呆呆地问:“你不是……”刚有贪溺遮他双眼而渐有发热的掌心,旋即被他扳过身子面朝庙外。“你师父托我顾你,如何不管”

山鬼要他不准回身,随后蹲下细看男子情况——左臂中上处受裂尽断,不知残臂何处,臂上有绳与衣布紧缠止血,身侧落有嚼烂发黑的药草碎渣。抚摸后额心滚烫,同时身冒冷汗,四肢痉挛,面如死灰,眼孔微散——半入鬼门。

山鬼哼声低笑:“如今的你如何应付此事”

季向秋闻言想起方才惊怕模样,瞬有懊恼与低落:“我确是难成行医大夫”。师父曾教成者担重责,方才他却被断臂残肉逼有胆怯,心生退意。

“走了”

季向秋正有愧疚,扭头见山鬼将男子背起,神情冷峻,走前看他一眼:“你切莫跟丢”

还没回神,山鬼背着男子冲入雨中,三步并行一步走,一眨眼便离此庙数尺。

少年犹豫半会将长剑一并带走,一路紧追慢赶。回后还未瞧见男子被置何处便见山鬼在各屋进进出出,正有呆愣便被仍来一套干衣,随即听他在屋中喊道:“你去烧些热水再寻来白芨捣碎”。细看才知他拿进屋的有灶房菜刀与织筐针线。

不知过去多久,季向秋蹲在门口见他将床被搬入屋中,终于忍不住问:“你是大夫?”虽不知此鬼如何施治,可他高大身影忙碌着倒煞有其事。

山鬼并不应他,转手将端出的盆交他洗净,不忘道:“熬些姜粥来”。神情认真,俨然不愿分心多理。

盆中污衣脏臭,刺鼻难忍,依稀能见血水下晃沉久腐成泥的淤黑烂肉。

山鬼去除腐肉后便与他止血缝合,不知时日,待回神才想起许久未听少年声音。好奇走出见他趴在灶前睡着,不由无奈地出声哼笑。这人虽是返老还童却也不过十一二岁,倔强少言倒生得坦诚真挚。

炉中炭火仍红,摸他周身是一片春夏暖意。

“山鬼……”季向秋微睁开眼,见被抱起放在床上时不由怔了怔,随即难抵沉沉困意地又合两眼。

山鬼并不应他,为他掩被后便见门口站有一人开口道谢:“谢……救……”

山鬼冷哼,视线落在少年稚秀面容:“谢我这大慈大悲的师兄才是”,顿了顿,脸上浮起笑意:“借来的面容用久后难免真假莫辨”,只是笑不达眼,尽是嘲弄。

正午时雨水得了片刻停歇,山鬼当即将少年叫醒做事。

“山鬼”,少年蹲在药罐后,“为何要我寻药来煎?”他虽口口声声随师行医却不过照猫画虎,依着师父口授而行,如今要他自顾下症施药,如何不忐忑不安,心神不宁。

“你不怕妖魔鬼怪倒怕治病救人”,山鬼看他往炉中添柴,“你说见死不救非医者本色,可若连施治都不敢,救与不救又有何异?”

季向秋想起早晨时信誓旦旦的话不禁觉有耳热,恨不得钻入地缝不再示人——自己那般坚定立言却又暗生彷徨,着实虚伪。

山鬼知他心有纠结,于是哼笑着移了话头:“你除师父外就无他人可依靠?”

“师父极爱行游四方,无亲无故,我是他在山中捡来,无父无母,何来依靠。我希望与师父一起生活”,顿了顿,抬眼看他,“你可有为人时的牵挂?”

“我怎知晓,就是有也记不清。季大夫,你日后倒要为情所困”

少年听不懂他的话,扭头被他喊去看男子可有清醒迹象。

“如此在庙中待了数日还能活命倒是他的福气。季大夫,你那药里应添一味地锦草”

季向秋一愣,跑去掀开药盖才知将此药忘却。抬头山鬼已起身进屋,不做理会。

季向秋勉强给男子灌喂草药,只是视线每每落他左臂都有不安与懊悔。若非有山鬼替他施治,兴许当真要这人死于眼前。

山鬼正将少年翻乱未理的医书逐个放回,忽然听少年在门外喊道:“多谢你”。听得他云里雾里,同时会心一笑,默不作声。

某环山而建的一处山匪营地。

“三哥,我们回来了”

“看你们如此沮丧,又是未有收获?”

“真是前几日叫人触了霉头,这几日下雨压根遇不上几个过路的,不过刚刚回来见到两人在野庙躲雨,让我给抓了回来”

满脸络腮胡、张口黄牙的男人说着把人押上来。一人身披黑灰斗篷,低着头看不清面容,另一人倒神情平静地扫视四周。

三哥打量他们一番,并无兴趣:“两个男人,打扮又不富贵,绑来有何用?”

“三哥此言差矣,这两人模样娇俏,带回去当劳役定能迷得那群女人神魂颠倒,对我们也就能和颜悦色几分”

“你怎三句不离女人,不要忘你前几日吃的亏,况且大嫂临盆将近,就不能抓几个产婆大夫来?”

络腮胡想起前几日的事就心烦意乱:“我不过要他手中长剑,谁知他不给反倒要杀我,虽然让他侥幸逃脱,不过我将他左臂砍下也算泄了恨”,说着想起什么,“我见他往北逃去,北处离这二十里地有个村子,那地方兴许有几个大夫”

两人就天晴后下山行业一事聊得热火朝天,不想静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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