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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……”程新忌下意识要辩,可才开了个口,又无话可说。

“你说邝帅压着你不给你操练,反倒让你处理这些杂事,运输三营粮草。可这些在我看来,恰恰是因为他想将你训成帅才。一营之主只有彻底知晓我方才问你的那些,才能将一切尽收眼底,从容上阵。”

程新忌小声道:“我只要做个会打的将就行了,做不做帅才又有什么要紧的?反正不是还有大哥你在吗?”

“又说浑话。”程新禾叹了声气,“大哥能每时每刻都陪着你吗?倘若来日京中新出了调令,将你调往别处呢?你也要将我一并带去吗?”

他在程新忌肩上用力拍打几下,道:“邝帅这是用心良苦,你小子还不知足。”

程新忌道:“他总驳斥你总该是事实吧?分明就是不给你脸面。”

“做人不能太板直了,你得学会绕着走。”程新禾教他,“就因为我封了镇北王,所以外面的人都以为整个朔北的兵都是我程新禾一个人的,可你自己说,真是这样吗?若是连邝帅都事事顺着我的话来做,那这朔北就该改为程姓了,到时候邑京的中枢大臣,还有哪个能容得下我?”

程新忌低头不语,听他又说:“你看看赵侯,明明与你是一样的年纪,可为人举止处处都是老练。你背着我去了两次梁州,也是见过他的,怎么就不知道跟人好好学学?我虽只在邑京见过一次,但也能看出他绝非池中之物,如今只是时候未到,匿着身形没有显露罢了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程新忌不甘不愿地说了这么三个字,他看着他大哥,说道:“我都好些日子没见到大嫂和小攸了,等我回去歇两天之后再返乌蒙,这总是可以的吧?”

他这样提及,倒让程新禾也十分想念妻儿起来。

“那就替我带样东西给小攸。”程新禾从箱子里拿出一只通体漆黑的匕首给他,“闲来无事的时候自己做的。”

“好。”程新忌把匕首收好,也在他大哥肩头一拍,“过年等你。”

暗箭

秋雨连下数日,入冬的风带着孤傲的肃杀,弥布了整个沧州。

颜清染自讲学之后,身子便每况愈下,硬是靠着药石才捱到了此时,然而今年的秋冬交替叫人应接不暇,一场冷风秋霖来得猝不及防,雨才刚刚开始,他便已经卧床不起。

范蔚熙闻听消息后就赶来了沧州,日日端着汤药侍奉在侧。他小心地替颜清染拭了拭嘴边的药渍,又体贴地用手掌揉着老人的后背,帮忙顺气。

“我怕是没有几日了。”颜清染咳嗽两下,声音含糊,“这个冬天,只怕是等不到了。”

范蔚熙耐心劝道:“老师,您会好的。不过是突然变了天而已,等到外面晴了,您的病也就好了。”

颜清染笑了两声,“我历经三朝,什么没有见过?早就不惧生死了,只是这心里一直有事情放不下。”

范蔚熙道:“老师请讲,若是学生能够做到,一定替老师赴汤蹈火。”

颜清染摇头,“一趟浑水而已,又何必弄脏了你。”

范蔚熙略作猜测,问道:“老师心中挂念不下的,是宁翰林吗?”

颜清染道:“放不下又能怎样?该教的我都已经教了,往后的路要怎么走,那是他自己的事,我干涉不了了。”

他又咳嗽几声,吐出一口浓痰后,强撑着说道:“我虽处邑京之外,但多少也听到了一些诡谲言传。蔚熙,你若无入仕之心,那还是早些离开邑京吧。”

范蔚熙道:“我想做一件事,但是不知道对不对。”

颜清染并不问他为何事所扰,而是道:“这世上没有对或不对,只有你脚下站在何方何营。就像谁都忌惮镇北王手下的铁甲军,可若是没有他和这些铁甲军,朔北边线能安定吗?”

范蔚熙细细一想,便明白了,“老师教导的是。”

颜清染撑着病体又说:“圣上此次让燕王出面矿税一事,多少还是触及到了中州道的利益,今日有人参燕王一本,其实就是在借故声讨圣上。这是世家们与圣上纠缠了二十多年的恩怨,只要有个由头,就能一触即燃。”

燕王一贯声色犬马,楚帝只是借儿子的手做事。这便是不明真相之人眼中的现状。

范蔚熙敛下眼并不辩言,心里担忧的唯赵瑾一人。

这场雨阴阴沉沉地几乎遍及了整个京畿道,邑京也沉浸在惨淡无光的秋色里,檐下雨打脆响经久不停,嘈杂错音堪堪遮住屋内不经意露出的两道声线。

秦惜珩把看过的信放在桌上,道:“看来,舅舅他们已经知道五哥的目的了。”

赵瑾问:“你这么肯定?”

秦惜珩道:“五哥藏了这么些年,将所有人都骗过了,没可能在这个要紧的关头自露马脚曝出这所谓的私吞公款。这事能被捅出来,摆明了是有人专门查过他。你的人在信上说,中州道对五哥的弹劾皆是因为舅舅的授意,可若只是因为矿税变革才参他,凭舅舅的行事根本不会多此一举。所以这么推算下来,只有可能是五哥的目的不慎让舅舅知道了,他现在起了警醒之心,才要先下手为强,让人率先来这么一道折子。”

燕王本就根基不稳,现在事迹再这么一败露,往后该面对何种局面可想而知。

赵瑾心头闪过一丝慌张,顿时茫然,“那燕王日后就更难行进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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