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臣哪有遮掩什么。”赵瑾心虚地笑了笑,拽着拳头藏在桌下,仍是不敢开口。
秦惜珩松开手,继而在她蹙紧的额上一敲,“都写在这儿了,骗得过我?”
赵瑾捏紧的拳头缓缓打开,她心里一横,顾不上其他了。不过是再欠一份情罢了,这辈子当牛做马,总有还干净的一天。
“公主,”她支支吾吾地开口,“有件事,能不能……请公主出手?”
“好啊。”秦惜珩想也不想,笑着一口答应。
赵瑾道:“臣还没说是什么事情,万一公主不愿意……”
总不过是剑西三州军饷的事情,秦惜珩总算等到她开口向自己讨法子。
反正手底下的庄子田地也多,或卖或租都是钱,再加上每月的食邑,要把划给朔北的那三成军饷补齐全并不难。
她早就准备好了,怕的就是赵瑾不开口。
“没什么不愿意的。”秦惜珩心里高兴,声音都很是温柔,“我帮你。”
“臣先谢过公主。”赵瑾看她心情不错,于是直说了,“檀英说来也是受了傅玄柄的连累,猎场那晚的事情,他是不知情的。臣之前与他共事过一段时日,知晓他的为人,而且,他对臣有恩,所以臣想请公主出面,留他一条性命。”
秦惜珩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下,问她:“你就是为了这个才求我?”
赵瑾道:“臣知道这有些麻烦,所以才想请公主在太子面前求情几句,帮忙通融通融。檀英被逐出邑京也好,流放蛮地也罢,这些都行,臣只想救他一命。”
秦惜珩敛下眼,淡淡道:“你以为这件事是太子哥哥说几句话就能放的吗?这中间的关节一环套着一环,下面的那些人,个个只认银子当爹。”
绕来绕去,还是躲不过“钱”这个字。
“那——”赵瑾低声问她,“要多少钱?”
秦惜珩道:“五千两。”
梁州战马两个月的饲食大概就是这个数,赵瑾心里像是在滴血,又问:“公主,能不能少一点?”
“不能。”秦惜珩干脆地拒绝,“这已经是最少的数了。”
赵瑾只好点头,“行吧。”
五千两银子,东拼西凑总能勉强拿出来。还了这份恩情,断了这份妄想,往后她再也不必在意任何人了。
赵瑾起身就要走,秦惜珩忽然又是一喊:“站住!”
难共
赵瑾止步,回首看她,“公主还有事情吗?”
秦惜珩眼中像是在隐忍什么,却没有忍住,跟上来问道:“我若是说要五千两黄金呢?你也答应吗?如今邑京之中,人人都对傅家避之不及,你究竟懂不懂明哲保身的道理?”
赵瑾性子直,迎着她的目光说道:“臣只知傅檀英对臣有恩,他在战场上救过臣的命,当年若是没有他,臣就不能站在这里与公主说话。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,如今他命悬一线,臣不能坐视不理,即便是砸锅卖铁,臣也要凑钱救他。”
秦惜珩不甘示弱,气得眼睛都红了,冲她道:“你不要仗着我会护着你,你就这样为所欲为!言官们一人一句话,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……”
赵瑾深知再争下去,自己会忍不住发火。她深吸一口气,对秦惜珩道:“算了,这件事还是不劳烦公主了,臣再去想想办法。”
“你还要拉下面子去求谁?”秦惜珩拉住她,不让她走,“你这副低声下气的模样,还要露给谁看?你以为我是怕言官弹劾我,所以不敢帮你吗?那你不如去打听打听,仪安公主在这天子城中究竟是个什么模样!”
秦惜珩越说越气,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,另一只手也拉紧了她的衣袖,声音哽咽,“你以为我是要刻意刁难你吗?我只是想让你知难而退,我不想看到你对别人低头!我是心疼你啊赵怀玉,你知不知道!”
她眼中的泪说落就落,两只手都在发抖,“我当你是为了剑西的军饷才来,想着你好不容易对我开一次口,不论如何我都要答应,可你为的却是别人!我求求你,你能不能好好地为你自己想一想?”
赵瑾掏出帕子给她,轻轻地叹气,“公主,人活一世,总有许多无可奈何。公主愿意帮臣,臣感激不尽,公主若不愿意,臣也不会强求。”
秦惜珩不接帕子,自己用手背擦了泪,问她:“那我今日帮你,日后你用什么来还我?”
赵瑾将帕子揉进掌心,抱了拳对她微微躬身,“只要不杀人打劫,不放火为寇,不违背臣心中的底线,臣什么都愿意为公主做。”
“好。”秦惜珩点头,“记住你说的话。”
赵瑾心感不妙,但话已经说出去了,她只能硬着头点了点,“是。”
秦惜珩的下一句话正等着她,“今晚最迟戌时,到我房中来。”
这一日余下的时光过得飞快,赵瑾犹豫着,还是掐着戌时的最后一刻来了清漪院。主屋内的烛火全都燃着,透过窗子的棱缝外透出来,远远看去,淡黄色的光芒宛若一层庄严的圣光,将整个屋子包裹其中。
赵瑾不安地敲门进屋,抬眼就见秦惜珩上着鲜丽的妆容,着墨绿青衣端坐于屏风前。
正是大婚那日的装束。
“你换上这个。”
不等赵瑾开口,秦惜珩已经托上一件大红的喜服,对她莞尔,“我们今晚把礼节补全了好不好?全部都按照寻常人家的来,我们还没有三拜过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