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科给事中位居六品,阶品虽然算不得太高,但能随时面圣,侍从左右,还能驳回政事堂商榷之事,核查三司已判决的案件。
“工科给事中?”赵瑾细细一品,摇头笑道:“宁相这个人情可谓是真大,但能做到给事中这个高度的,都不是等闲之辈。徐然宥纵然在下面呆了这么多年,可论起经历,还只是一介新人,如今被推到了这里,也不知他能不能消受得了。”
秦佑道:“慢慢熬,总有新人变成老人的那一天。”
赵瑾问:“那崔家呢?昨晚不见有崔家子弟?”
秦佑简单地解释:“崔家中规中矩,没什么值得我拉拢的,而且他们家的人都不拔尖。”
赵瑾揶揄笑道:“殿下刚刚还说,你没什么目的。”
秦佑道:“那我收回之前的话,这总可以吧?”
“话说回来,”赵瑾道,“此次的春闱案蹊跷,殿下觉得,崔家会像当年的范家一样吗?”
“那就要看这背后之人的意图了。”秦佑撑着下颌想了想,道:“我总有直觉,这背后之人的意图并不在此,但具体有什么目的,我不知道。”
赵瑾道:“先生之前对我说过,若要摸清一件事的明细,就要看经过这件事之后,受益的会是哪些人。”
“这话对,但也不对。”秦佑打量着她,“该说的都说完了,赵侯觉得本王今日的诚意如何?”
赵瑾道:“尚可。”
秦佑伸出一掌示于她身前,“击掌为盟?”
赵瑾并未马上照做,她还不能将夜鸽的事情告诉秦佑,因此故意多问一句:“我恐怕不日就要离开邑京,殿下确定要找我这样的盟友?”
秦佑笑道:“你现在可是块香饽饽,谁不想要?远离邑京不要紧,我自有我的法子。”
“行。”赵瑾遂在他掌上用力一拍。
离开时,赵瑾在马车遮掩的一个转角跳下了车。她稍稍顿足,转身对秦佑道:“殿下,日后便请多加关照了。”
秦佑又恢复了那吊儿郎当的模样,倚在车厢上懒懒笑着,“赵侯慢走,欢迎再来叨扰。”
奈何
赵瑾先往侯府里去。
谭子若身上的谜虽然已经解了,但有关宗政康的事,她还要再问清楚。
门房开门时一见是她,立刻如见了救星一般,“侯爷,你可算是回来了。方才宫里传旨,圣上宣你进宫呢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赵瑾约莫猜出楚帝宣她是为何事,冷静地回房换了一身衣裳后,匆匆入宫。
此次面圣并未在海晏殿,赵瑾由宫人领着,一路来了朝阳宫。
与专理政事的海晏殿不同,朝阳宫是楚帝的起居之所。
赵瑾正在心中诧异今日为何宣她来了这里,便被一旁的宫人提醒道:“侯爷进去吧,圣上等着呢。”
入内时,便有一股淡淡的刺鼻味道扑来,赵瑾不及细想,只看到面前的人,便请安跪下,“臣见过圣上。”
楚帝道:“起来起来,这里没什么外人,你不必如此。”
一个身着绯袍的内官正点着炉子里的熏香,香气一起,那股奇怪的味道便被遮掩了一半。赵瑾看了这内官一会儿,记起来当日在猎场时,正是这名绯袍内官一直不要命地护在楚帝身前。
内官燃好熏香之后,些微往楚帝身后的柱角靠了靠,就这么静静地守着。他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,而楚帝坐在桌案后方,也没有开口让他退下。
赵瑾没想到楚帝对这位绯袍内官如此信任,当下不免又多看了他几眼。
“今日没别人,咱们翁婿俩说说话。”楚帝指了指一旁的椅子,“坐吧。”
赵瑾从绯袍内官身上收回目光,谢过之后坐下,问楚帝道:“圣上宣臣,所为何事?”
楚帝点了点手边的一封奏疏,“这个。”
赵瑾一眼就认出那是她之前上书的军饷和粮草的开销,心道果真没有猜错。
“朕想了许久,剑西今年的粮草,就从渚州拨。”楚帝看着她,轻轻地叹气,“你也知道,淮安道如今闹得人仰马翻。”
“是。”赵瑾敛下眼,平静地回答。
“还有一件事,朕也一并跟你说了。”
“圣上但说无妨。”
赵瑾等了一会儿,却不闻楚帝开口,她悄悄地抬起眼去看,这时才听到楚帝有些疲累道:“算了,这事让朕再想想。”
这欲言又止的态度虽然让赵瑾觉得奇怪,但除了点头道是,她也不能多问。
“再过几月,是不是又到了你祖父的冥寿?”楚帝问。
赵瑾起身一揖,“是,劳圣上惦记。”
这句话之后,室内又是半晌沉默。
赵瑾在心中掂量须臾,正要开口告退,忽然听到楚帝叫她:“怀玉。”
“臣在。”赵瑾立刻低着头应声。
楚帝招手,“站过来些,把头抬起来。”
赵瑾照做,心里却惴惴不安。
楚帝看了她良久,数次蠕动嘴唇想说什么,但又什么都没有说。
“行了,你跪安吧。”
一句话赶走赵瑾后,楚帝闭上眼捏了捏鼻骨,说道:“我对不住这孩子,也对不住灵浚和老师。”
后肩搭上了一双手,绯袍内官轻轻给他揉着酸痛的肩,道:“先生心怀天下,会懂你的无奈,灵浚也是。至于怀玉,我信他往后能理解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