薄雾
看着妻子在瓶瓶罐罐闲梳妆打扮的背影,一种踏实温暖的感觉在丁医生心里浮起。她的青丝如瀑布低垂,温柔的回忆在其间流淌。他闻到一种淡淡的柚子香味。正是元旦假期的最後一天,丁医生老早就答应妻子,今晚要去龙之梦吃寿喜锅,以庆祝他们结婚的坐在路口,他们早已把竹竿用绳子连接,把路拦了起来。
''''''''''''''''你们要去哪里啊?''''''''''''''''一个g部0样的人将口里的瓜子皮啐了,将挂在下巴上的口罩戴好。
''''''''''''''''我们要进大王镇,为什麽把路封了?''''''''''''''''
''''''''''''''''你们有通行证吗?现在是特别时期,没有通行证一律不让进。''''''''''''''''另两个红袖章也围上来。他们说这话时神情里有一种一闪而过的得意。
''''''''''''''''我是你们县长王全的兄弟,是他安排我们过来。请你们放我们进去,你不信的话,我现在就可以打电话给他。''''''''''''''''父亲不紧不慢的说。
''''''''''''''''我不认识什麽县长!我只认通行证,''''''''''''''''那带头的g部没好气的说,''''''''''''''''没有通行证,你就是习主席的兄弟也不让进!''''''''''''''''他便用身t贴着车头,拦住他们的去路。
父亲一听那人如此嚣张,就直骂他差火,也不愿同他废话,便向後倒了几步,想从一旁闯进去。那g部哪里肯放他们进去,一个箭步就扑到车上。赵博是先听见母亲的尖叫,才发现那人整个身子都挂在车上,用拳头si命地捶打挡风玻璃。父亲踩下油门本只是想把他甩下去,谁知慌乱闲用力过猛,一下就冲破了那竹竿搭成的路障。g部见车速加快,便只能更加sisi地扒住挡风玻璃,大声地呼喊让他们去镇里叫人来。另一个红袖章扒着母亲手边半开的窗跟着跑,试图把车停下来,却被车带到在地。父亲见他不下来,又猛地一踩刹车,车上的不速之客就狼狈地在滚到地上。却见黑压压的一群人拥挤上来。原来早有人去通风报信,一g村民拿着锄头、竹竿前来帮忙,把他们的去路堵住。两个看门人都痛苦地倒在地上,嘴里駡駡咧咧。谁家的黑狗还不知发生了什麽,窜上来友好地t1an着那g部的脸。
从乡民里出来两个十模样的人将他扶起来,七手八脚地拍他身上的土,七嘴八舌闲,赵博似乎听见他们叫他杨书记。
那书记爬起来一连駡了一串带把儿的脏话,他右手捂着胯,眉头痛苦地蹙在一起。他气急败坏地号召乡亲们把赵博他们赶出去,说他们不配合国家相关政策,把病毒带进来,危害我们县乡亲的生命安全。衆人一听他们破坏国家法律,就叫嚷着要把他们赶出去,有的更说要gsi他们。只不过听到他们身上有病毒,大半的人也只是呆在原地不动。唯有几个胆大的戴口罩的汉子,在书记的极具煽动x的指挥下,抄起家夥就朝车上打去,竹竿劈里啪啦地ch0u打在车身,将挡风玻璃都打出了裂痕。赵博和母亲见此架势,早已没了方寸,只是浑身缩成一团大呼小叫,还好父亲镇静地控制着车倒退着闪避。那几人就追赶着进攻他们,大概是拿出了平时用竹竿赶猪的心得。见此地留不下了,他们决定掉转头跑路。谁知身後又有几个妇nv手拉手织成一张网断了他们後路,使他们进退不得。围观的人许多在喊好,那几个红袖章怀着一种复仇心理,更是指着他们又跳又叫。拿着锄头的青年的撸起袖子,抡圆了就朝引擎盖上锤上来,引擎盖立刻就瘪下去一个大坑。周围又是一片叫好。不知是谁率先朝他们扔了石块,然後接二连三地,石块如疾风一般打过来,他们缩在一起,到处都是咚咚咚的闷响,各处的玻璃都裂开了。一个石子飞进窗里,将母亲的脸划出一个口子。只听得她惨叫了一声,然後无助地呼喊起来。
那些乡民毫不罢休,又试图将他们拖出去,还好父亲早就把车反锁。就有几只手从半开的窗伸进来要把母亲拉出去。他们想不到自己刚出了狼窝,便到了虎x,b武汉的恐怖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。这些乡人像极了恐怖电影里的邪教徒,要将异教徒赶尽杀绝。赵博见到那些手伸进来时,只觉得x口被什麽扼住了,透不过气,也发不出声音。他缩在後排,看见父亲挥舞手臂打退那些人,用臂弯护住母亲。他明显的发觉,父亲的身t因爲恐惧在微微颤抖。透过打碎的玻璃,那些围攻他们的脸显得模糊而不可辨认。他听见脑袋有个声音在说“我不想si”。
他闭上眼睛,等待命运的左右。法学课看到过的案例告诉他,他们极可能会被拉出来先打得半si,然後移送给武汉市派出所。最後,应该会以疫情期间扰乱国家治安罪被判处五到十年的有期徒刑。乡下人力气又大,要是手上没轻没重,手和脚怕是要废了。他正这样想着,却听得那些人的喧闹声渐渐低下去。他睁开眼,一个穿着立领黑夹克,夹着公文包的人走过来,人们见到他便纷纷往两边散开。他走到那村g部的面前,张手就是一记耳光。坐在车里的他们也清清楚楚地聼到了那清脆的一声。
他凑到车窗前,给赵博的母亲递上一张纸巾,告诉他们不用怕,他是王县长的秘书,专程前来接待他们。
赵博家的车已被砸的遍t鳞伤。他帮助他们把行李拿下来,放到他的别克商务车里。还有些乡人远远地围观,他冷冷地吐出个“滚”字,那些人便四下散去。
那秘书是方脸,皮肤发h,他説话慢而沉稳,很给人以安全感。他说疫情那麽严重你们怎麽不戴口罩?赵博他们还处在刚才的惊吓当中神气痴木,无人回答他。秘书便打开车的後备箱,里面有一整箱n99的口罩。他拿了三只给他们。他説本是在镇中心给你们安排了一栋二层小楼住下,那里吃东西买东西最方便,但有了刚才的冲突,再住在那里怕是有些招摇。镇的南边有个小丘,上有一座大王庙,周围也有些许民居,就先在那里给你们找一处地方暂时歇息。他发动车子,从镇上的主g道一路向南而去。
赵博一家经历了刚才的浩劫,终於模模糊糊地感到这肺炎的真实情况,昨夜之前他们完全被蒙在鼓里。荆楚大地上,似乎有一场巨大的灾难,正在慢慢发酵。
天蒙蒙亮,陈斌已裹上自己在车站值班时穿的那件翻毛领的大衣出门了。昨夜下过雨,空气是si一般的宁静。
几经奔波无果,母亲已经开始出现ch0u筋和呕吐。陈斌加大了其降磷药和降钾药的用量,才使症状有所缓解。他起床後躲在厠所里哭了一场。在所有医院都拒绝给母亲治疗後,他转而在微博、豆瓣和qq群里寻求帮助,但他得到的那些据説能打通的求助电话一直是忙音,偶然病友说起在哪家医院在做透析,等他推着母亲步行抵达时,那儿早已被发热的患者所挤满。连续的奔波使得母亲愈加虚弱,她的腿脚可怖地水肿,两条手臂连拿水杯的力气也没有了。因此他只能选择让母亲先在家休息,自己则出门打探消息。
今早出门则是爲了购买食物。他们连着吃了几天速冻水饺,家里再没有半点食物。事实上,母亲的病不适宜吃蛋白质过高的饺子,但是每日看病回来超市早就关了。出门之前,母亲还在沙发上半睡半醒,听见他要出门,叫住了他。她以一种极细微、软弱的声音,请他买一些葡萄回来。母亲一向是不愿意麻烦人的,通常只有实在想吃不过某种东西,才会请儿子去买。他知道这时节武汉不会有葡萄卖,但看见母亲受苦的样子,只能满口答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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