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有一个?可能,柏延心想。
——恐怕他人眼中的“平庸而无能”,并非他的本色吧。
在?混乱开始的初期,王景平静、温和地接受了这?些改变,他没有支持他的师兄,也没有参与到争端中,他是少有的站在?“对立面”的人。
往后?数年里,他目睹队里优秀的选手失意退役,接纳着?那些远不如他们的选手进队,他从不反驳,成为了国队黯淡近十年最?大的挡箭牌。
如果被推到台前的人不是王景,情况会不会更糟糕?
会的。
章翼的发言澎湃激昂,他带来?的是一场巨大的变动,关于选拨体系,关于赛制的恢复。
记者举起话筒将他围了个?水泄不通,有人高声道:“章教练,您对国乒未来?的发展前进有何看法?”
那名记者被挤得左右摇摆,话筒也跟着?晃来?晃去,章翼握住话筒底座,字字铿锵:“我们将迎来?一个?全新的时代。”
柏延忽然明白了。
明白了陆润霖、章翼的九年,明白了王景的九年,明白了陆意洲的九年。
种种变化都是在?暗中进行的,喻淮息的那条推文?只是冰山一角,当所有人沉浸在?惊讶的余韵里,他们悄悄吹响了胜利的号角。
训练中心似乎少了一些人,柏延看着?有些空荡的场地,不免感到唏嘘。
“小?延。”
回头,是章翼在?叫他。
“准备好了吗?”
章翼背光站在训练场馆门口, 午后的日光刺眼,柏延不适地眯起双眼。
“您说的是?”
“下一届奥运。”章翼道。
柏延差点忘了,他们前不久才过完春节。上次听陆老教练提起奥运, 还是在去年年尾的时候,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。
今天是休息日,场馆没什么人,柏延引着章翼走到边角的休息区,发现这块空地上放了个款式非常眼熟的小板凳。
柏延哭笑?不得?:“您把?这个也带来了?”
“没办法, 习惯改不了。”
“您几号过来的?”
章翼笑?道:“昨天。行李我早收拾好了, 一直等通知呢, 结果昨天一来消息,我空着手就被送到机场,这几天还得?抽空回去拿。”
“不用您亲自回去。”
柏延心里打着算盘。
前些日子他们和王飒出去吃饭,听?说张清驰的生日就在这几天了, 正好这段时间没别的比赛, 抽一天回去给她庆生,足够了。
据朱萍描述, 张清驰和宋一宁每天都训练疯了, 像有使不完的牛劲。
“朱教说,有视频为证,真不是她夸张。”王飒一边说着, 一边摁下播放键。
视频录了段他们的日常练习, 后半截是队里的师弟师妹们声泪俱下的控诉,希望这两大魔王早日入选国队,让他们早日脱离苦海。
柏延与陆意洲齐齐沉默, 半晌,柏延不忍直视地关掉了视频, 说:“尽快动身吧,放武侠世界里,这状态相当于走火入魔了。”
别到时候国队没进,先把?自己练魔怔了。
“我和陆意洲想调一天休,后天回趟平成,刚好帮您把?行李带过来。”柏延道。
“行,”章翼没犹豫,口头批了,“后面记得?写个纸质申请。“
先前柏延不知道王景要卸任,还花了点时间琢磨怎么跟他开这个口,现在对象换成章翼,虽说难度大大降低,可?他还是忍不住感叹一句——也降得?太厉害了吧。
柏延追根溯源地问道:“您不问我为什么?”
章翼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,从裤袋里摸出一个粉色小?礼盒:“替我祝张清驰生日快乐。”
原来如此。
“可?惜喽,接下来处理?的东西太多,不然跟着你?们一块回平成了,”章翼把?礼物?交出去,背着手乐呵道,“我不懂她们这个年纪的小?女生喜欢什么,所?以这礼物?啊,是我孙女帮忙参谋的。”
柏延道:“重在心意,只要是您送的,不管是什么小?驰都会很开心。”
“章教。”
有件事,柏延犹豫了很久。
近一年了,陆润霖行踪不定?,他们上次见面还是在几个月前。陆意洲向来没办法插手他爷爷的事,所?以问他没用,柏延身边唯一有可?能知道陆润霖在哪的,除了章翼也没别人了。
他想了想,还是开口:“陆老教练回平成了吗?”
“我以为多大事!”
章翼说道:“他已经回去大半月了,隔两三天给我发几张他新种的花,悠闲得?很。”
话里话外,满满的艳羡。
因为陆润霖的路走完了。
前半生驰骋赛场,为国家拿了无数枚奖牌,创下一个时代的不败神?话,而后退至幕后,又因为风波远走。历经九年取证,陆润霖宛如一根线,将那些被驱逐的光点一一连接,甚至意外地找到了一个新的。
就像章翼说的,属于他们的时代真正落幕了,一个崭新的、年轻的时代即将来临。
他们都将成为新一代开拓者。
加入国队后,柏延的假期少得?可?怜,一天的调休显得?尤其珍贵。
商议之下,王飒拍板决定?订前一天晚上的机票,在机上睡两小?时,第二天,也就是张清驰生日这天凌晨到达平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