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节
怎么忘了把留在门口的鞋拿进来,闻斯峘应该见过她的鞋,祈祷他认不出,祈祷他看不清。
宁好有点慌张,经过前台时发票也忘了开,好像身后有鬼在追。走到门口才想起这茬,又劝自己彻底打消了开发票的念头,留下发票的证据也是个麻烦,万一后续被他看见不好解释。
雨天老城区难叫车,她站在檐下阶前,看着手机倒数前面还有多少个排队叫车的人。
手机突然从眼前消失。
“别叫车了,等会儿一起走。”他站在她面前台阶下,戏谑地笑着把手机放进自己风衣口袋,黑色素面大伞遮在两人顶上,面对面,错开一个台阶,他还是比她略高一点。
宁好瞠着眼睛,惊诧和愕然皆有。
“我和我妈妈吃饭,结束后要回家帮她装窗帘,你一起再吃点,跟她打个招呼?”
宁好很想逃,却又被探知他底牌的动机诱惑了。
他没有要求她为这“巧遇”做解释,她打好了腹稿,想等他问起再说,但他没问。
闻斯峘的妈妈很热情,有点热情过头。
落座之初几句寒暄,没有什么异常。但当宁好接过闻斯峘为她要来的餐具,举起筷子夹刺身时,长辈有了意见——
陶如敏拧眉叹着气:“这种生冷食物对女人不好,尤其是备孕的女人,体寒的人是很难怀孕的。”没等宁好反应过来,她越过桌子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,“你看,手脚冰冷,就是体内湿寒较重的表现。”
“……啊?”宁好无措地把筷子放下。
“你穿得也偏少了,结了婚不能像小姑娘似的一味图漂亮,穿太少寒气容易进到身体里,也不利于怀孕。”陶如敏又问,“你们平时没有在避孕吧?”
“唔……”她不知该怎么回答,余光往闻斯峘那边瞄,男人稳如泰山喝着茶,似乎还在偷笑,像在听别人的事。
“没有避孕,从领证到现在时间也不短了,还没有怀上,可能就有点困难。不过没关系,以前你年轻不懂,从现在开始调理也不晚。生冷的少吃,注意保暖,多喝姜母茶。哦对,还有叶酸,从怀孕之前就要补起来。”
“……嗯。”宁好尴尬地顺应着,怕说错话引起不必要的矛盾。
“第一胎最好是男孩。先生了男孩,给闻家有了交待,后面第二胎第三胎你的压力就小一点。”
宁好:“…………有道理。”
“生男孩的秘诀你也要记好,多吃瓜果蔬菜,少吃牛奶和肉类,调理成碱性体质,就容易生男孩。”
闻斯峘猜宁好也听够了,看了眼手机,笑着打断:“妈,我晚上还要回单位加班,我们赶紧吃完,回家去把窗帘装好吧。”
“晚上还要加班?加到多晚啊?”陶如敏被转移了注意,“你也要注意身体啊,咖啡酒精都不能喝,备孕可不是她一个人的事。”
宁好没上楼,在车上坐等。这是闻斯峘的安排:“我很快下来,不熄火了,你帮我看一下车。”
雨水往车前玻璃上浇,在雨刮器摆动的短短瞬间也能令视野模糊。
大约过了一刻钟,他回到车里,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平淡地解释着:“儿女都不在家,平时陪她的只有个半天保姆,也将近五十岁,我担心她们爬高不安全,所以说放着我来。”
“嗯。”
他转头看向她,笑起来:“是直接回家,还是先去买个醉,借酒浇愁?”
像背地里偷偷说大人坏话的小学生共犯似的,宁好也笑:“没那么严重。”
“回家。”他放下手刹,启动了车,开出去一段才说,“现在相信了吧,我尽量减少你们见面的机会,是怕她拿这些歪理邪说烦你。毕竟两代人,三观差异大,我都不爱听,更何况你。”
宁好沉默下来,感触有点深:“我妈妈还好。”
“她三十多年不工作,和社会也脱节了,只能通过手机谣言了解世界。”
“你应该抽空多陪陪她。”
闻斯峘停顿须臾,还是对她坦言:“她只会把我赶走,叫我把时间精力花在我爸那边。对两个姐姐也是如此。我们在她跟前,她反而嫌我们没出息。”
宁好也聊不出大道理,默然叹了口气。
她心里想,闻斯峘会不会从小就被母亲灌输了很多去讨好父亲、与李承逸争夺的思想?给孩子起名叫“闻思还”,可见她妈妈是个多偏执的人,有点可怕,很难想象他怎么被念叨长大。
一时思绪缭乱,她又有点想自己的妈妈,爸爸回中部赴任,她还没退休,得留在江城上班,肯定也孤独,只是和宁好通话时装得大大咧咧没心没肺。
闻斯峘发现她神色恍惚,温柔地说:“这周末我陪你回去看她,周六在你家住,我会提前和爸爸打声招呼。”
“嗯。”她条件反射地点头,慢半拍惊讶地转头看过来,“你怎么知道……”
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?
他猜的,猜准了正得意,笑笑调侃道:“话题到这里了,你又那个表情,不在想另一位母亲,难道在想另一位老公?”
宁好无语,这人真没几分钟正经。
他松弛地笑着,言归正传:“这几天都下雨,很难叫车,特别是晚上。应酬结束后你先打电话给我,我来接你。实在来不了……再议。”
宁好跟着笑了笑,揶揄道:“要是和男人应酬呢?你不会吃醋?”
他气定神闲:“像这种吃完饭都不知道送一程,把你一个人扔下的男人,没必要吃醋,你看不上。”
宁好没想到,他居然还脑补了剧情。
她别过脸,把车窗降下来一条缝,吹着风深呼吸,尽量不泄露心虚:“今天是和昭昭约饭,她也要赶回去加班,所以先走。”
“很乖么……”他的感慨来得有些奇怪。
宁好把脸转回来听下文。
他直视前方路况,笑道:“已经会向我报备了?”
宁好反唇相讥:“嗯,你学着点。”
他乐不可支:“只要你不嫌烦,那我,事无巨细……”
气氛又轻松活跃起来,“巧遇”的原因谁也没有再提。
车驶进前院,转弯向车库方向去,湮灭在一片巨大的黑色雨幕中。
李承逸在楼上看得见,并嗤之以鼻。这座宅院本来豪车遍地,现在被一堆经济型小破车占去许多位置。
几分钟前他才接了田秘书的电话。
“宁好先到店里,确定是她一个人吃饭。闻斯峘和他母亲后到,在对面包间进餐。之后两家人才合并到一个包间去,吃完饭一起出门。”
有点古怪,李承逸对陶如敏了解不多,琢磨不透,
但无疑不是正常婆媳关系,也许她们之间已经产生了矛盾。
闻斯峘本来感觉今晚气氛还不错,以为有转机。
但宁好一进门又快速拉开距离,几个健步窜进衣帽间去找运动服。
“你先睡。我去地下室练完普拉提再来,至少一小时,不用给我留灯。”衣帽间传出来的声音瓮声翁气,仿佛她说出的话撞在四面墙上、晕头转向拐几个弯才逃出生天。
闻斯峘苦笑,她还是有心避开与他清醒着共枕这节时间。
今天她跟到餐厅去,至少说明关注他吧?可为什么他往她那边迈一步,她又嫌弃似的缩回去?
已经尽量表现得礼貌绅士,却仍被人防着,这滋味不好受。
也不知道那天李承逸怎么刺激了她,让她变成惊弓之鸟,草木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