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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在这儿。”沈甄从一旁的圆凳上拿过帷帽。
陆宴点点头,随后对着棠月道:“东西都收拾好了吗?”
棠月点头,“回世子爷,已经妥了。”
沈甄蹙眉看着二人。
陆宴回身揉了下她的细软的发丝,“先走,到地方我在跟你说。”
马车颠簸急行,发出辚辚的声响,横穿朱雀大街,一路向南,驶入保宁坊,停在一处未挂匾额的宅子面前。
沈甄一路上惴惴不安,眼见这空荡荡、没有半个人的宅子,忽然感觉又一股寒意,从指尖涌到心间。
穿过悬廊,陆宴带她进屋,燃了灯,低声道:“坐。”
沈甄环顾四周,屋外虽然有些荒凉,可这屋内的一切陈设,床榻、屏风、妆奁、案几,香炉等,显然是刚被人整理过不久的……
思及棠月今日的举动。
小姑娘的背脊僵直,隐隐渗出些冷汗,她好似,猜到了他半夜带她来此的目的。他是要放她走吗?
陆宴看着她清澈透亮的眉眼,不由去想,倘若他没替她还那八千贯,让她被滕王掠去,那她还能活吗?
男人倒吸一口气,思绪纷乱,喉间尽是苦涩。
烛火摇曳,四目相对,沈甄看着他难以启齿的样子,越发确定了心中所想。
“大人有话,直说便是。”沈甄柔声道。
“我派人将你弟弟从扬州接回来了,还有你嬷嬷和婢女。”
泓儿。
话音甫落,沈甄的心头悬着数月的一块巨石,好像“哐”地一声便砸了下来,巨石沉入海底,她再也不用怕别人发现自己成了权贵外室。
她应该安心,应该知足,不是吗?
沈甄看着坐在黄花梨木的屏风前男人,倏然觉得他熟悉又陌生。
陆宴拿出的桃木匣子,放到她手上,道:“这里面有这间宅子的地契、西市的两间商铺、此外还有一箱金鱼,你自己住这儿,还带着弟弟,我不放心,记得多买两个婢女回来。”
沈甄未语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,手指渐渐握紧。
“你喜欢吃房嬷嬷做的菜,那便将她留在你这儿。”陆宴柔声道,“若是有难处,随时用那隻鸽子给我传话,嗯?”
陆宴指了指放在矮榻上的信鸽。
忽有一阵夜风袭来,室内的窗纱肆意飘飞。
他的声音在她耳畔来回翻滚,渐渐变成了蜂鸣声,她听不下去了。
陆宴蹙着眉,深吸一口气,正思考着接下来的话该如何启齿时,心口顿时一痛。
沈甄垂眸,哑着嗓子道:“我不要你的钱,亦不要你的鸽子。”
“我不要你的钱,亦不要你的鸽子。”
沈甄含着哭腔道:“我不要,我都不要。”只要她能出门,肯定可以养得起沈泓。
陆宴一愣,蹙起了眉。
沈甄将手上的匣字推还给他,隔了好半晌,才让呼吸变得平稳,“大人明日还要上值,早些离开吧。”
四周阒然,忽明忽暗的烛火投在他的脸上。男人轻笑了一声。
沈甄抬眸看着他,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笑。
清瘦的轮廓,疏离的双眸,略略上翘的嘴角。
他还是这幅薄凉的样子,一丝一毫都没变。
也不知怎么,沈甄的耳畔突然响起了,他念过为数不多的——“甄甄”二字。
声声入耳,让人眼前跟着模糊,豆大的泪珠子蓄在眼眶中,一个没忍住,便扑簌簌地便落了下来。
“既让我快点走,你又为什么哭?嗯?”男人哑声道。
“我舍不得棠月和墨月,她们两个对我很好。”沈甄哽着嗓子道。
“是么?那清溪离开你的时候,怎么没见你这么哭?”
沈甄被他一噎,心口生生发疼。
怨他绝情,怨他最后都不肯哄哄自己……
未几,陆宴抬起手,用拇指覆上她的眼底。
他每拭一下,她的眼泪便落一滴,每落一滴,他的心口便疼一下。
真是要了命了。
沈甄暗自深呼吸,躲开了他的触碰,随后用力捏了捏指尖,对自己说:沈甄,摆脱了那样见不得人的身份,不该哭的,真是不该哭的……
况且泓儿明日就要回来了,安嬷嬷和清溪也回来了,以后她想见姐姐便能见了……
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?
“沈甄。”陆宴沉声打断了小姑娘的自我催眠,“等等我,也不必太久。”
“等什么?”
沈甄抬头看他,眉宇轻蹙。
便是她自己都没发现,她蹙眉的样子,已是像极了对面的男人。
陆宴拉过她的手,不急不缓道:“三姑娘不妨猜猜?”
沈甄抽回手,脱口而出道:“我没有大人的精明,猜不出。”
陆宴品了品她口中的精明二字,下意识挑了挑眉,知道她这是对自己存了怨气。
外面忽地下起了雨,房檐之上,劈啪作响,微风拂过,吹干了她脸上的泪痕。
“我若想养个外室,大可将你一直放在澄苑,何必要大费周章送你来此?”陆宴倾身凑近她,“沈甄,你是真傻,还是给我装傻?”
他的话音一落,沈甄的脑中“嗡”地一响。
在他灼热的审视下,小姑娘十根脚趾暗暗蜷缩在一处。
“我想接你回陆家。”男人掌住她的后脑杓,侧头去亲她,蜻蜓点水般的触碰,复又退开,一字一句道:“父母之命、媒妁之言,三书六礼,一个都不会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