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开前,路青回头看了黄也一眼,黄也操着手靠在楼梯处,眼神像毒蛇黏贪婪又恶心地黏在路青身上,路青顿觉很不舒服,冷冷皱了皱眉,转身走了。
祁安尧站在二楼楼梯口玩手机,听到脚步声抬起头,就见路青和钟畅带着冯小高下楼,脸色都阴云密布。
“怎么了?”祁安尧问道。
路青朝他摇摇头,低声说:“没什么, 我先走了。”
祁安尧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,又抬头望楼上扫了眼,眼眸深了深。
三人一路沉默地回到艺术系宿舍,寝室门一关,钟畅就转身瞪向冯小高:“你到底怎么回事儿!不是说好遇到任何问题就立刻找我们吗?你到底在干什么,你到底在干什么!”
冯小高低着头没敢直视钟畅的视线,也没说话。
钟畅等了一阵,第一次这么讨厌冯小高半天憋不出个屁的闷葫芦性格,气得踹了一脚椅子,去阳台了。
冯小高被椅子的响声吓得缩了下肩,头垂得更低。
路青看向冯小高,心里叹了口气,声音温柔地道:“先洗漱睡觉,有什么事明天再说。”
之后几天冯小高依然不吭声,他连教室都不想去,就坐在寝室垂头发呆。
路青和钟畅很不放心他,当钟畅轻声问路青要不要告诉冯小高的家人,让小高回家休息一段时间的时候,冯小高终于有了反应。
他激动地站起来,大声说他不回家,不能告诉他爸!
路青和钟畅吓了一跳,理解到他是怕这件事被家人知道,忙承诺:“好好好,我们不说,我们不说。”
安抚好冯小高,两人朝教室走去,一路上的叹息声是你方唱罢我登场,钟畅更是把脑袋都挠破了。
“怎么办?”钟畅转头问路青。
路青沉吟片刻,“首先我们得先把小高的寝室换了。”
“对对对,不能再跟黄也那畜生住在一起,但我们用什么理由呢?总不能跟老师说实话吧……”
路青拧着眉眼,“我想想。”
可还没等办法想出来,冯小高就出事了。
这晚,路青应老师要求画一幅国庆节的宣传海报,祁安尧在画室陪他,因为海报明天就得要,路青熬得有些晚。
他洗笔间隙偏头看向抱着笔电弄程序的祁安尧,祁安尧感知到视线,也抬头与他对视,随即询问似的微微扬起眉,声音温柔,“怎么了?”
日光灯下,路青皮肤白皙细腻,睫毛纤长的阴影打在弯起卧蚕上,“你累不累?要不要先回去?”
祁安尧竖起眉毛,“我等你半天了,你竟然撵我,还有没有良心?!”
路青乐道:“那你累了就睡一会儿,那儿有沙发。”
祁安尧趁机挪过来,挨着路青,“好不容易能跟你多待一会儿,我才不睡。”
路青笑了笑,继续画画。
结束的时候快十二点了,祁安尧送路青回寝室,还没走到楼下,就接到钟畅的电话,钟畅的声音很是惊恐,“路青,冯小高要跳楼!”
今晚路青不在寝室,钟畅本想找跟冯小高谈谈心,但是任凭钟畅嘴皮说破,冯小高只会低着头说对不起,模样甚至比那两天更惶恐。
钟畅再次被气得不行,洗了澡上床睡觉去,不想再理这个人。
深夜迷迷糊糊的,钟畅突然听到一阵关门声,他睁开眼,然后蓦地坐起身,翻身下床,抓了手机和钥匙就跟了出去。
他匆匆跑到楼下,目之所及的林荫道上并没有人,他刚刚也算是紧随其后了,冯小高没有道理跑得那么快。
钟畅便跑去问管理员,“刚才有没有人出去?”
管理员大叔恰巧还没睡,正在追一步战争剧,他抬头看向钟畅,说:“没有人出去啊。”
钟畅一拍脑袋,调转脚步,往楼上跑去。
艺术系的新宿舍楼有七层,顶楼的门锁坏了没人修,轻轻就能推开,偶尔还有同学上来溜达。
钟畅猛地推开门,冲进顶楼的腿有些发抖,他环视一周,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水泥桩上的冯小高。
钟畅心跳漏了半拍,脚瞬间发软,“冯小高,你干什么?!”
冯小高回过头来看着他,他没戴眼睛,但钟畅竟然能感觉到他眼里的茫然和绝望。
“冯小高,你……你快下来!”
路青和祁安尧用力推开天台的门,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。
夜很静,空中还挂着一轮明月,钟畅站在离冯小高十步距离的位置,不敢再前进。
他看见路青和祁安尧,急得快哭出来,“青青,他要跳楼!”
路青看向冯小高,冯小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,身前只有大腿高的铁栏杆,他稍不留神晃一晃,都足以吓得人冷汗津津。
“小高,”路青压着颤音轻声唤道,“你先下来,别做傻事。”
冯小高没有回答,但从微微耸动的肩膀能看出,他在哭。
“在这个世界上,除了生死,都是小事,”路青慢慢往前移动,声音温柔得似乎一阵风就能吹散,“我们遇到问题,就要去解决它,人生,就是一个面对问题再解决问题的过程,小高,你先下来,我们帮你一起解决问题,好吗?”
冯小高肩膀起伏越来越大,他转头看向他们,泪如雨下,终于开了口,“我家很穷,火车到站后要转两趟汽车,汽车到站了还要坐摩托车,最后要爬上一段山坡才能到家。我是家里的独子,奶奶和爸爸对我期望很高,对我也管得很严,可是……可是我是同性恋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