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摇曳在星期天晚上 第2节

 

[8:20a]

——“糟了糟了!!”

画展九点开始,可她路上至少需要一个小时!

盛欲一瞬弹起,掀开被子翻下床,赤脚踩在地面到处找衣服穿,里三层外三层裹紧,才像地板烫脚般蹦跳着,一头扎进柜子里翻出棉袜套上。

边把毛裤角塞进袜口,边往楼下洗漱间冲。

在飞速略过楼梯转角的刹那间隙,透过雪光明亮的壁窗,马路对岸赫然一辆武士黑乔治巴顿,孤凛地匍匐在她视野中心。

好像从昨天就停在那里了。

风格硬派的装甲越野车,体型巨硕,底盘高托,就那么气焰张狂地盘踞在平民住宅区。

实在夸张得让人难以忽视。

盛欲想着,动作一刻不敢迟疑。

两分钟解决洗漱,斜跨上画板包,里面装着她尚未完成的参展作品。四肢互相打架似的把脚往高筒雪地靴里蹬。

“喵呜~!”

黑黢的影从壁炉框台嗖地跃下,在木地板上跑出一连串哒哒声响。

小乌云急忙拦住主人的去路,前爪勾了勾她的棉裤脚,扭头在食盆前绕圈打转。

“差点忘了给我们小乌云放饭。”盛欲忙里抽空揉揉小黑猫的脑袋。

抄起食盆去杂物间,舀满一碗廉价猫粮,再匆忙检查一遍随身物品,才放心准备离家。

拉开门同一秒里,室外冷冽摇撼的风携卷“哗啦”一声泼响,顷刻,满盆脏水直接淋甩进来。

一直堆站在院子里看家的小雪人,被兜头浇透,面目全非。

冷空气裹挟浓烈腥臭闯进鼻腔,不知道是多久没换过的养鱼水。

“我警告过你的,立刻搬走!”

身型矮胖的中年女人,操着一口浓重的日耳曼口音,厉色斥声。

没时间争口舌,盛欲紧了紧画夹背带,这些天来第二十次坚决重申:

“我没有任何违约行为,我会合理合法居住到期满为止。”

在实习签证到期回国前,她没有精力另外找房搬家。

房东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,怪叫起来:

“你当然违约了!”

为了堵住正要出门的盛欲,她还没来得及摘掉为全家人做早餐时穿的脏围裙,一手掐腰,站在院子里大呼小叫,

“你总是回家超过十二点,这非常吵!严重影响到我们全家人休息。”

说盛欲回家超过十二点,因为房东家的最晚作息时间是十二点。

事实上,这段时间忙于协助导师策划画展,盛欲凌晨三四点下班都是有的。

然而每当她深夜归来,路过住在隔壁的房东家时,都能清晰听到他们一家七口穿窗震天的鼾声,此起彼伏,渲染得那幢独栋复式格外聒噪。

所以到底是谁影响谁休息?

“合约终止,你必须马上搬走!”房东仍不依不饶地叫嚣。

故意找茬的意思再明显不过。

“只要我不同意,你无权收回、或踏足我的居住区,否则我可以报警。”盛欲眼神逼人地望向房东。

她的脾气并不好,并且耐心很有限。

“今天就是最后期限,这由不得你。你的存在让我们很不开心!”

试图震慑这个孤身自异国来的年轻姑娘,房东“咣”地摔掉手中水盆。

话音刚落——

盛欲狠狠摔上门。

从室外杂物架里拽出一柄趁手的高尔夫球杆,拖行两步,侧身、瞄准、挥举,双手紧握调整姿势,猛地递出一组标准运杆——

“嘭”一声闷沉的响。

屋门口的雪人被她一气呵成壮烈击飞。

刹那,她的小雪人自爆般激烈炸溅,迅速打湿房东一身,铺天的雪屑甚至精准过头地,甩进房东那张喋喋不休的嘴里。

“你的存在,让我的雪人也很不开心。”

盛欲单手支着高尔夫球杆,居高站在门阶上,一侧唇角弯起,笑眼顽劣,“它请你,闭嘴。”

房东满嘴脏雪,抓狂得跺脚连声尖叫。

“妈妈!”

这时,女人八岁的小儿子忽然从家里跑来,问句像连珠炮似的从他嘴中滚出,

“妈妈,她会搬走吗?那个富豪什么时候买我们的房子?我们将会有很多钱对吗?”

没顾忌,也没礼貌。

像他母亲一样。

“呸呸呸……”房东还在疯狂喷吐嘴中污雪,听到小儿子口无遮拦,无形暴露出她多日挑刺的意图,难免心虚,鬼祟地瞄了眼盛欲,阻止道:“闭嘴,小子!”

“快点妈妈!我想要全套nerf guns,还要一张独立蹦床!”

男孩完全不懂母亲的窘迫,伸出手指向马路对面,心急地吵闹着,

“看啊,那个富豪的车就在那里!”

那个,富豪的车……?

盛欲眯起眼,追随男孩手指的方向看去。

马路对面早已空无一物。

但,厚软绵融的雪地上,尚残留着两道粗粝深刻的胎痕。

这让她很快恍悟。

是那辆越野车。

那辆狂野奢昂的乔治巴顿。

难怪,她亲爱的房东太太,如此迫不及待地撵她走。

……

还剩半小时。

没时间再理会那对母子,盛欲飞奔着离开家。

天地在雪色里是同一种苍白,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车辆,盛欲狂跑小半公里才打上出租车。

上了车,却连缓口气的功夫都没有。

匆忙报给司机地址,盛欲从包里抽出画板立在腿上,夹好还未完成的画作,摸出单块颜料盒,抠开冻硬的盖子,长杆画笔用力打两圈蘸晕均匀。

参展的画作还差最后几笔。原本打算昨晚下班回家收尾,但她一整天跟着导师再三确认展会进程,等折腾完又是后半夜,累得她到家倒头就睡。

盛欲这些年越来越拼了。

当初在国内,英年早婚的她,在大三那年突然申请了留学交换生名额。

没人知道她是为什么,甚至来不及完成离婚手续,就离开新婚丈夫匆忙出国。

脑海浮现那一位,最是桀骜难驯,却又冷于苍山负雪不可攀的男人,盛欲倏然怔了笔触。

明明是最亲密的法律关系,却各分西东,五年来互相静默,杳无音信。

当年她个人风格独特鲜明,也够勤奋,专业课门门拔头筹,因此名额很快就批下来。

之后,从俄罗斯到挪威,盛欲一路冒雪北上。

期间有幸得到女导师赏识,盛欲研究生毕业后,仍被她留在身边工作实践,凡有机会便为圈内外各界翘楚引荐。

包括这次北约范围的心脑疾病公益画展,也是导师倾情带领,给了她一个参展名额。

画画的时候,盛欲异常安静。

单手扶稳画夹,信手拈来地起笔,画刷行走漆黑纸布送出簌簌沙响,不同层次轻重叠涂,青白线迹像被灌注意识般造势游走。

她略低着头,构思的神色专注,半张脸蛋匿掩在苍绿格纹围脖里,只露出一双剔透漂亮的眸,好似盈承着星子绚璨,灵动又饱含野性,纤密眼睫垂下柔软阴翳,额角碎发微乱散落。

全然不同于几分钟前,手持球杆暴打雪人的狠恶不驯。

看上去甚至有两分乖。

没多会儿,轮廓逐渐显现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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