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褚玉,我是什么味道的?”
在浴室中呆了太久,他可悲的身体素质又一次在彰显存在感了。
他转头看向床的另一半,床单上残留着褶皱的痕迹,除此之外,没有别的东西。
褚玉松了口气,松了口气的侥幸甚至战胜了他头昏脑热的痛感。
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和柳渡坐在床上打什么招呼。
褚玉缓慢地洗漱、整理好一切,才终于转向那个写着新任务的屏幕。
柳渡正站在那屏幕前,面色阴沉得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。
一个不太好的征兆。
褚玉也走到柳渡身侧,看着屏幕上的字。
“【任务一】:实验体b抽取实验体a血液400
【任务二】:实验体a采集实验体b精液10l。”
噩兆福至心灵地应验。
褚玉的头脑已经有些麻痹了,昨晚睡得不算太好,梦里都还是千层蛋糕的味道,他只能很麻木地思考着那两行字:
其实,今天还是选择任务二为好,不是吗?
勃起和射精都是正常的生理现象,不会给他带来任何损失。
毕竟,虽然柳渡没有提起,但显而易见,他是双性人的事情已经暴露无遗了,他连最后一点可能造成损失的秘密都已经全部交付了。
褚玉甚至感到一阵诡异的如释重负。
他从未如此赤裸而坦诚地站在某人面前。
他看向柳渡,后者的咬肌微微鼓起,咬着牙,显然对新的任务二有些不满,然后,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注视,向他转过脸。
皱眉需要动用43块肌肉,褚玉木木地思考。
“你状态不太好,发烧了?”
柳渡皱着眉说。
今天的柳渡闻起来像是一块融化了的苦巧克力。
褚玉顺从地抬手去摸自己的额头,却发现柳渡更快一步,柳渡的脸凑近了些,暖烘烘的掌心抵在他额上,新的联想犹如脱缰的野马跃出脑海。
他的吐息像一杯滚烫的姜茶。
褚玉又饿了,他该多吃点东西的。
“确实发烧了。”
柳渡撤回手,顺带冷冷附了一句,
“别用那么直勾勾的眼神看我,饿了就在餐桌上多吃饭。”
“……对,对不起。”
褚玉局促地道歉,低着头向后退了一步,双手的手指都绞在一起。
柳渡不与病号计较,只思考着房间的规则:
完成一天任务可以获得10点积分,最快需要七天就能获得全部的70积分。本该如此,可现在褚玉在发烧,按照规则,额外获取药物也需要消耗积分。
恐怕一周不足以让他们出去了,这不是个好消息。
柳渡默了一瞬,还是曲起食指,敲了敲屏幕:
“换药。”
一盒常见的解热镇痛药掉落出来,与此同时,他们昨天好不容易积累下的10点积分瞬间归零。
柳渡将药递给褚玉。
褚玉的眼睛睁大了,柳渡能看到其中朦胧的水汽,像是只受惊的鹿:
“我,我……不用的。”
柳渡立刻打断:
“你烧死了我怎么出去,反正积分已经花了。”
空气沉默了一阵,褚玉闷闷地点点头:
“对不起……今天,选任务二吧?”
柳渡送给他一个莫名的眼神:
“昨天说好了,今天选我的选项。”
……有吗?褚玉费力地回想,除了自己第一次恢复味觉的焦渴感以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。
他用力地摇了摇头,勉力解释:
“我刚刚花掉了,选我的吧。”
“你赚的你花怎么了。”
柳渡的表情很不好看。
柳渡想了一早上,算是想明白了自己不快的来源。
褚玉的选项到目前为止都损害更小,出于两害从其轻的思考,理应继续让褚玉变卖自尊。毕竟这里只有他们两人在,只要他不说出去,就相当于褚玉的尊严也毫不受损,不是吗?
问题就在于,柳渡不喜欢,也没法替褚玉这么认为。
柳渡不想继续和病号吵这么幼稚的架,抿了抿唇道:
“选我的,结束了让你咬一口。”
话音一落,柳渡就看到褚玉脸色变得惊惧起来,喉结却不由得滚动了一下。
这家伙对他的食欲藏得很笨拙……堪称愚蠢。
褚玉被这句话砸得晕晕乎乎,说话都打颤了:
“我,我……”
“想咬就赶紧。”
柳渡将装着医疗用品的托盘拿下来,坐在桌边,撸起了衣袖,伸到褚玉面前。
褚玉实在没法抗拒食欲的诱惑。马斯洛需要层次的最底层,人类生存最原始的渴望,他此生唯一能尝到的味道,他唯一遇见的cake。
他的大脑几乎被炙烤蒸发了,嘴唇颤抖,在碰到柳渡的一瞬间,手也颤抖起来。
他还记得,湿润时是奶油千层的味道,那现在呢?不对。
褚玉低低地喘息,吐出的空气也因为体温而滚烫,而柳渡的呼吸像姜茶。不对。不对。
他勉力将注意力转移到柳渡的肘上。
柳渡的皮肤很韧,让他不由得想起昨天的羊腿。不对。采血。不对。褚玉闭闭眼,将止血带系在上臂,肘中的静脉立刻微微鼓胀起来,丰沛的、新鲜的血液,他没有尝过流动的静脉血,他只吃过熟食,他甚至没有能捏造这种味道的能力,所以到底会是什么味道呢?不对。不对。采血。
柳渡目不转睛地盯着他,褚玉受不了他的目光,垂下的睫毛像甜滋滋的龙须糖,他的头发也是同样的味道吗?让他饿得发抖,耳尖发红。
不对。不对。不对。
消毒、绷紧皮肤、针尖抵住。
“……对不起。”
褚玉强压下颤抖,凭借经验将针尖扎入。
血液瞬间涌出,鲜味与金属气息也随之喷薄而出。
静脉血暗沉的红色在透明管道中汩汩流动,最终落在采血袋中,如同那些新鲜的味道也终于短暂地落进他的鼻腔,对肉食与暴食的强烈渴望也落入他的胃袋中。
好饿,好饿。
注满五联袋的时间额外漫长,褚玉不敢再看那流动的颜色,只能小心翼翼地用医用胶带将针头固定住,扭头去看柳渡的脸。
柳渡抿着唇,他原本像草莓果冻的唇色也随着抽出的血液而逐渐浅淡下来,展露出微妙的脆弱,一定没有之前看起来甜了。
“对不起。”
褚玉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负罪感,干巴巴地开口。
“你今天除了这三个字还会说点别的吗?”
柳渡松开咬着的牙齿,低低吐槽了一句。
褚玉被凶得抖了一下,闷闷地不说话了。
人家刚刚放了400毫升血,自己还要咬人家,想想也太坏了些。
过了许久,柳渡提醒出声,褚玉才敢去看采血袋。
满满的五袋,挪动袋子,饱满的暗红色汹涌成暗红的浪,慌张与枯肠渴肺的渴望同时席卷头脑。好饿。紧张。好饿。
褚玉连忙收回视线,用止血贴覆住针眼,拔下针。将包括血液在内的所有东西放回托盘,便瞬间被回收消失了。
连同他刚刚诞生的关于鲜味的嗅觉一起,重新被剥夺。
那阵无机质的声音又传来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