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数的时光。
唯有一种东西可以抗衡,只要自己完全抵抗,那线条就无法撼动自身,催动独属自身的时光领域,以自身的岁月来消磨永恒。
这比深渊还更鬼魅的怪虫,无时无刻不折磨着柯林。
“存在,虚无,相对,绝对,有限,无限。”
“你究竟还要欺骗自己多久。”
“只有归于宇宙,拥抱黑暗。”
“臣服混沌,接受宿命。”
“跪伏永恒。”
“才是至高无上的……”
“真理。”
“你要忤逆宇宙,忤逆我,忤逆真理么?”
这个属于柯林的深渊,随着他的行为,念头,无休止的行动。
一切的幻象都过于缥缈抽象和虚无,甚至令柯林忘却记忆,灵魂,意志,目的,信念。
令他混乱,盲目,狂暴。
那些珍贵之物都被填充进注射器,沦为一个个针筒铺成海洋,如同瘾君子的命运,就像是送葬的长列,无鼓声也无音乐,暴虐的焦虑超越了时光。
这种至臻的折磨,连时间都是虚幻之物。
在永恒之中没有事物可以为之匹敌,甚至是文明,甚至是宇宙天体,甚至是恢弘星河。
一切都深不可测。
行动,欲望,梦想,言语。
从柯林全身汗毛竖立的毛孔中溢出,频频的恐惧之风掠过。
上面,下面,四面八方,甚至是体内,脑中,脑中之脑,层层叠叠剥开无穷颅骨,又从中心穿越层层壁障冲裂而出。
寂静,空间,在黑暗的深处,演化出多变而无休止的噩梦。
虚脱的柯林恐惧着那不断涌来的,超越时光,超越宇宙,已经无法用折磨来形容的,高纬度处刑。
那朦胧的恐怖充斥了一切,不知将人引向何方。
透过所有的窗子,他只看到了无限。
彷佛已经身处数字与存在之外。
那永恒的灵堂内,古老的嘶喘声,应和着柯林恐惧苦痛的回响。
兰迪在翻阅那罪恶的圣经,强尼开着战车呼啸而过,雨果在远处静静看着这一切,他们也被深渊给奴役,臣服于无穷的混沌之中。
所有与柯林纠葛的死灵化为跳跃和喧嚣的海洋,在那大海的狂笑中,他听到无数充满耻辱呜咽的苦笑。
这空虚,黑暗,赤裸的世界。
如同最为扭曲的血肉画布,成千上万从外面,内里,活跃在柯林的眼中。
那些目光亲切的逝去的生命。
喀察!
铁门上仅够露出眼眸的小闸门被推开,从中露出冷酷的眸子。
身处研究室结交上流人物的考古学家,将锒铛入狱的柯林捞出来,并托人消除了所有犯罪记录。
完全击垮了柯林的叛逆,以及最后一丝自尊。
砰!
红色的印章在离婚协议书上盖下。
彻头彻尾沦为失败者,受制廉价烟酒久远的苦役。
嗡……
电话声的蜂鸣将柯林完全从幻梦中扯出。
他已经完全恐惧,完全动摇,失去意志,失去信念。
沦为混沌的产物。
只差致命的最终一击。
那是在一个寒冷的冬日。
自由城。
警方通知柯林前往一个地点。
恶劣的天候,强降雪笼罩了整个城市,白皑皑的一片。
在那满是积雪,漫天飘零雪花的冻土上,无人问津的酒吧后巷,柯林目睹到了他父亲的尸体。
那怪虫,满是复眼,节肢,口器,的怪虫。
它们盘踞在那具尸体上,如蛆虫啃咬腐肉,它们也在啃咬那具尸体。
骤然的,它们身上浮现出红绿股指线条,朝着柯林蔓延而去。
“你已经完全正确,从这一刻开始,无论任何行动完成的一刻起,也都自动正确了。”
那冷血空洞的鳌肢摩挲穿越星河宇宙纷沓而至。
柯林目光呆滞的站在原地,放弃了任何抵抗,就在那线条快要接触皮肤,扎入体内的一刹。
他看着那具尸体。
似乎是精神现象学,度过无穷岁月的他转为成了纯粹的他,实现了一种超绝的蜕变。
柯林骤然缓过神了,眼神有了焦距。
“或许你是对的。”
“但你不该在最后还耍这种花招。”
“我想起来了!我想起来我是谁了……”
“是岁月,不,是那些超越岁月的,让我理解了这一切。”
卡!
柯林一把扯住那些线条,纷纷绷断,爆出憎恶的血浆,而那怪虫也发出凄厉无比的悲鸣。
“你在干什么?”
“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么?你仍在奴役之中,虚无之中,背离宇宙。”
“你这发狂的疯人!”
怪虫的哀嚎声刺耳无比。
而柯林面目冷冽得如同这酒吧后巷的凛冬。
“是的……我依然笃定,你所谓的自我欺骗,在这悠远的岁月,奠定了它的真实。”
“我不是我,我是柯林,我是我。”
“我是我……这听起来基本是废话,虽然前一个我和后一个我是同一个我,但前一个我是被规定的,他是无限的我,后一个我是用来规定前一个我,是有限的。”
“在这个过程中,我已经发生了变化,扩展了自身,想象界,象征界,实在界,这些过渡,这种规一性,同一性,让我和其他人分别开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