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
刘原背着包裹,赶上了公交车,前往车站。
上车后,车窗外熟悉的风景如书页般飞速翻过,刘原有些伤感,又有些期盼新生活的到来。生活就是这样,对事对人不断相遇也不断告别。
他买的是回老家的车票,一开始他年轻气盛想出来打拼出一片天地,如今早就被岁月磨平了棱角。故乡这几年发展起来了,还有一点好处,早逝的父母有留给他老房子,他不用费尽心思找落脚地。
好久没回去过了,刘原只有在祭拜父母的时候会回去住上几天,估计这次回去得先整个大扫除。
将来的计划还没打算好,公交车已经到了最后一站,刘原挤在人流后面,跟着下了车。
车站张悬着醒目的红色灯牌,空地很大,行色各异的人匆匆走着,指引牌前搭着蓝色的大棚子,队伍弯弯绕绕,还好刘原来得早,一切都赶得及。
刘原问了下工作人员,按照他的指使,进到候车厅,到自助机前取了票,寻了个空的不锈钢座位安静坐着,卸下背包抱在怀中,等待汽车开启。
无事可做,刘原靠着椅子,闭目养神。人一闲,就容易胡思乱想,刘原的意识开始如空中的羽毛般随意乱飘。
刘原脑海中闪过陈幸那张黯然失色的脸,等到人肉身到了车站,才真正意识到这是趟离别的列车,车一开,估计没有再见面的可能。
他又突然觉得有些后悔,其实带陈幸离开也不是不行。也不知道他现在回去了没,回到哪里了。算了,别在想了,自己人都离开了,想念是最没用也最没意思的一件事情。
嘈杂的人群声里,出现了一条广播的紧急插放:“kv680班车因道路堵塞无法按时抵达,请各位乘客耐心等待。”
刘原掏出自己的票据,对了一下上面的车号,竟然是他的那班车。
怎么突然大巴车推迟了,同行的陌生人也开始抱怨起来。刘原捏着那张车票,心跳不自觉加快,
“刘原?你竟然跟我同一班车啊。”他抬头看,原来是隔壁的邻居。
邻居在他身边坐下来,“我还以为自己迟到赶不上车,搭了辆出租车拼命往这赶,没想到大巴竟然推迟了,我还得等,哈哈。”邻居无奈地苦笑。
“我等车的时候碰到你一位朋友,不过他怎么一直在你家附近等你,是没跟他说你要走吗?”
“你说什么?”刘原猛地看向他。
“啊,因为我看着他一直干坐着有些奇怪,问了下才知道原来是你的朋友。”
陈幸这个傻子竟然没走,刘原大脑一片空白,没有多加思索,他弹射般站起来。
“你怎么突然跑了啊,不搭车了吗。”邻居看他一溜烟跑远了,摸不着头脑。
刘原背起背包,飞快往车站大门赶去,与时间分秒争夺,“我还有事,先不搭了。”
从刘原离开之后,陈幸一直干坐在附近公园的椅子上,椅子旁边栽了棵庞大的银杏树,树干得两个人抱在一才能围住。
放眼望去,天边出现了橘红色的晚霞,奇异的美。不远处的学校早就放学了,穿着校服的学生叽叽喳喳走在路上,已经是陈幸见到的第四批。
很多人路过,男女老少都有,没有一张是他熟悉的面孔。真的等不到刘原了,他觉得心空了一块。
如今学生皆离场,嘈杂的声音褪去,周围人不多,只剩陈幸孤零零一人坐着。
夕阳透过树叶,斑驳的光线印在他的脸上。他垂下眼,倚靠着椅背,神情比夜风更淡,偶尔有人经过,也不曾抬起眼。
其实陈幸也搞不懂在这里等着有什么用,但也想不出接下来要去哪里。好像在刘原居住的附近呆着,就能欺骗自己他其实没走。
银杏叶染着忧愁的枯黄,随风轻轻飘动,落在他肩膀,他空荡荡的心被震了下。
原来这就是想念的感觉吗,他又一次对心痛有了实感。
慢慢地,照在他脸上的光线彻底消失,天色暗下来,马路边的路灯紧接着亮出白炽光芒。
他的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一个高大的黑色影子出现在他的视野中。
“陈幸。”那人的影子站定,不再移动。
陈幸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,不敢置信的猛得抬头,真的是刘原。他竟然回来了,是来找自己吗。
于是一时间只顾张着嘴巴,说不出话来。
刘原直勾勾望向他,他是坐了多久,从天亮等到天黑吗。两人各怀心事,目光交缠在一起,都忘记了躲开的动作。
他平息了会呼吸,看对面人傻站着不动,语气急迫,“陈幸,你是傻子吗,为什么一直呆在这里不走?”
黑暗中陈幸的脸色隐晦不明,他垂下眼,闷闷说:“我不知道走去哪里。”
借着黑暗的伪装,刘原把所有顾虑全盘托出,“如果我不来,你打算怎么办?”
凉风习习,陈幸忍耐住不受控制的心跳,抬起眼正视他,“那我明天再来。”
刘原压低声音走近他,转移话题,“如果,如果有人命令你杀了我,你怎么办?”
他竟然猜到了。陈幸震惊地看着刘原,很快又平复下来,“那我就解决他。”在组织里,还没有几个人能当他的对手,这点不成问题。
刘原感觉心里紧绷的弦突然断了,伸手捂住脸,露出的下半部分脸里,能看到嘴角压不下去,扯出一个幅度。
他真是拿陈幸一点办法也没有了,别看这家伙平时总是淡淡的样子,冷不丁又能说出这种让人承受不住的话。
刘原决定这次就随自己的心意走,“算了,这班车早就过了,明天我们一起走吧。”
还没转身,便被扑过来的陈幸一把抱住。
“陈幸,怎么了?”他怔住。
其实抱得不紧,力度跟今夜晚风差不多,只是把手臂悬在刘原的腰上。刘原的怀抱很暖,衬得他的心跳也快几分。
这是他失而复得的宝物,想把人揉碎在血肉里,又怕抱得太紧,让怀里人难受。他靠在刘原的胸膛里,缓缓地说,“别走。呆在你身边的时候,我好像明白喜欢是什么感觉了。
晚风轻轻摇晃他们的衣角,刘原没有推开,任他的头靠在自己下巴上,沉默的回应他的拥抱,路灯下两人的倒影融为一体。
风吹得刘原心软软,他说:“我知道了,我们俩明天一起走。”
他如愿以偿跟刘原走了,两人到了家,陈幸把背包放下。
路上一开始陈幸对他说轮流背,等到了陈幸先背上后,竟然不肯卸下来了。
“算了,你想背就你背吧。”刘原见劝说无果,双手托在后脑勺处,乐得清闲。
刘原的家是一座小平房,老家真的发展起来了,有些商铺坐落在附近。后院是一小块铺着水泥地的空地,可以养养鸡什么的,但他懒得弄。
房子里许久没人住,刚打开门时,一屋灰尘铺面而来,他不由得退后几步,“咳咳咳。”
陈幸见他这样,径自走去开窗,“你等等再进来。”
刘原捏着鼻子,“好,那你先去开窗吧。”
把所有的窗打开后,陈幸四处张望。屋内装饰很简单,平常人家里的摆设。
沙发上对面的黑色柜子前摆有一个相框,似乎是刘原跟家里人的合照,陈幸抹干净上面的灰尘,细细端倪。
背景是一处湖水,相片上的刘原长相稚嫩,大概是十五六岁的年纪,笑得咧开嘴站在中间,身边还有一男一女。
原来他以前是这个样子的